（原标题：这就是中国：义乌模式打贸易战，跟印巴空战一样靠系统集成）
特朗普发动新一轮的关税战，搅动了世界经济格局，对许多国家的外贸业都造成了很大的挑战，中国也不例外。但是在这个过程当中，中国的外贸呈现出了强劲的韧性。观察这个韧性，非常好的窗口之一就是浙江义乌。
在东方卫视7月29日播出的《这就是中国》节目中，复旦大学中国研究院院长张维为教授和浙江义乌外贸从业者吕成均先生围绕这一话题进行了讨论。
图为《这就是中国》第294期录制现场
吕成均：
今天能够站在东方卫视的舞台上，我深感荣幸。我是2002年前往义乌创业，从老市场一个仅有一米宽的摊位做起，一步一步走到新市场，从租摊位到拥有自己的店铺。这段历程让我深切地感受到义乌这座城市的开放、包容和无限活力。
我主要经营各类衡器，比如说大家日常经常用的体重秤，就属于我们的家用衡器；在菜市场你能看到的称重计价的电子秤，就属于商用衡器。也就是说，我们的工作和生活中遇到的各式各样的秤，都是我的经营范围。
自2024年起，全球局势不断变化，中美贸易摩擦加剧，特别是关税战的爆发，给我们出口业务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挑战。一是美国客户的订单量下降了15%，部分长期合作的客户甚至暂停了合作，这让我们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因为是高关税，我们增加了10%的企业运营成本。
面对这样的困境，我们公司没有坐以待毙，而是选择了主动出击。
2024年市场各行业全年销售额同比变化情况
第一，市场多元化。 把鸡蛋放进更多的篮子，这是我们应对关税战的核心策略。一方面积极地走出去，拥抱全球市场。以前我们是坐商，等客户上门；现在我们是行商，主动走出去寻找客户。 记得我去泰国参展的时候，看到农贸市场和路边摊基本上都是用弹簧度盘称，这是在国内基本上已经淘汰的款式。我就想，如果在国内已经是主流的电子人体秤，是不是可以慢慢替换掉这些弹簧秤。因为泰国是靠海的，海产品很丰富，海产品又带有盐分，它对电子秤的要求会很高。我就在想，能不能有一把能称重、能计价，又能防水防腐的电子秤，如果能推荐给我泰国的客户，肯定能帮助到泰国客户赢得更多的市场。根据后续的订单，事实证明我们当初的想法是正确的。
所以我们积极参加东南亚、南美、非洲等地的各种展会，通过结识更多的新客户，了解更多的市场真实需求。提早布局多元化的战略，使我们在关税战中迅速填补了美国客户留下的市场空白。如今我们的产品已经出口至南美、东南亚等60个国家和地区。我们的电子秤在中东、非洲等市场的知名度越来越高，公司又在南美、非洲等10余个国家布局了品牌授权商。
在义乌，像这样积极开拓全球不同市场的经营户，现在越来越成为一种主流。
另一方面是对“一带一路”的布局，来建立新通道。中欧班列的开通，为我们公司打开了新的贸易通道。以前到西班牙的海运大约需要45天，现在中欧班列只需要20到24天，同时运费仅为空运的20%。通过这条钢铁驼队，我们不仅大幅度降低了运输的成本，还成功开拓了哈萨克斯坦、塔吉克斯坦等中亚、东欧的新客户，为公司的业务发展注入了强劲的动力。
第二，从制造到质造，用质量赢得市场。随着竞争的加大，公司坚持走创新、品牌化的发展路线。
一是创新研发。我们成立了自己的研发团队，每月推出三到四款新品，这些新品在设计前都经过了市场趋势的深入分析。随着智能手机的普及，我们及时推出了智能人体秤，手机可以通过蓝牙连接我们的智能秤，称重之后可以在手机软件上查看人体的脂肪、水分、骨骼、肌肉等参数，并且有相应的标准值做参考。如果你在外地工作，通过手机软件看到父母的身体的变化，可以及时地告知父母请注意饮食。许多家庭都对这个功能非常地满意，亲切地称为“孝心秤”。
二是包装设计。我们将客户的需求和文化的元素融入产品和外包装的设计中。像哥伦比亚客户，他们喜欢艳丽的颜色，比如说红色、蓝色、黄色；中东国家客户喜欢净色，比如黑、白、灰等元素。
三，品牌建设。过去我们是贴牌生产的，客户自己提供样品让我们来生产，生产出来的产品是按照客户的想法，标准不一，质量也参差不齐。现在我们做自己的品牌，用企业的标准锁定质量，凭借稳定的品质来打造品牌，同时提供了优质的服务，形成了“质量+服务”的双口碑驱动。这让国外的客户对我们的品牌越来越认可。
第三，线上线下的融合，拥抱数字化的浪潮。公司通过线上的网店、线下的实体店，两条腿走路。线上拓展了新渠道，我们积极地拥抱数字化的转型，通过义乌小商品城网Chinagoods.com、阿里巴巴国际站、1688批发网等平台拓展了线上业务。目前，线上咨询订单转化成公司业务的重要增长点。
义乌商户的货架上摆满了各式帽子
同时，我们还积极参加市场组织的各种培训，学习如何运营平台、直播带货、拍短视频，不断地提升线上运营的能力。记得在疫情的时候，市场上外国客人不多，我们常常把产品的视频和工作的视频发在抖音和微信朋友圈里面。因为当时很多客人订了货、付了订金，但是人又来不到义乌。我们通过视频展示了我们生活和工作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中，这让他们很安心。客户有这份安心，反而给了我们更多的订单。
义乌的市场发展带动了像我们这样成千上万的经营户和企业。“前店后厂”的模式背后，链接着数万家工厂，实现了上午下单、下午生产、次日发货的快速供应链。成本的控制力通过产业的集群，降低了生产的成本。报关、物流、金融、翻译配套完善，给客户带来了一站式的服务。
关税战让我深刻地认识到，企业若想在复杂多变的市场环境中行稳致远，要坚信：只有坚持创新，质量与品牌并重，积极地拥抱数字化的转型，我们的企业就一定能够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脱颖而出，走得更远、走得更稳。谢谢大家！
圆桌论坛
主持人：刚才吕先生演讲讲得非常生动，让我们了解了他的创业故事。我想这也是活跃在浙江义乌的千千万万外贸从业者的一个缩影。应该像您这样的人有许许多多，在他们身上也都有许多跟外贸业打拼有关的精彩故事。 我知道张老师也有同感，您前段时间刚去义乌走访，去了“小商品城”。
张维为：实际上这是我第二次去了。第二次去的时候，我们碰到了吕先生，他就拉着我们说看过我们的节目，非常熟悉，一见如故，印象非常深刻，因为我们和他们商城的领导还有义乌有关部门也进行了座谈。你可以感觉出来，商品城的这些商户身经百战，很自信。一是因为中美贸易战已经7年多了，大家有准备；二是你前面讲的“已经多元化了”，而且有许多创新。
当时吕先生讲了一个非常精彩的观点，当时正好爆发了印巴空战，他说我们这儿也是这样的，和印巴空战一个模式，系统集成。我觉得这很能说明问题——就是政府的作用、市场的作用、商户的作用，它们都整合在一起。
我们聊下来，获得了基本的数字，说直接受到中美关税影响的，大概占到商城里面5%的企业。但是5%的企业中，几乎都经历了这样一个多元化，不停地尝试新的市场的过程。政府也帮助他们做了不少东西，包括走出去，政府带队到你前面说的中东、非洲、东南亚，然后大家都发现不少新的商机。
主持人：说到具体的创业者从业者，吕先生刚才介绍了您的创新故事，我很好奇，是不是在义乌所有的外贸从业者，都得那么创新？是不是商品产品得一直求新求变？
吕成均：创新是我们生意的主旋律。如果一个企业的商品没有创新的话，一没有竞争力，二没有生命力。我们义乌就是这样的，张教授也来过，我们的生意是分块区的。这个块区卖五金，那全部的摊位都是卖五金的；这个区块卖饰品的，那全部的摊位都是卖饰品的。所以说，这个区块的形成，一方面增加了客户的吸引力，同时也增加了商户的竞争力。
主持人：也就是说你不创新你就卖不动，你就竞争不过你的同行，不得不创新。
吕成均：对，从创新的角度来说，一是产品外观上的创新，二是产品功能上的创新，三是包装上的创新。因为他们需要什么颜色，我们就做什么颜色；喜欢做特色的，我们就给做特色的。所有的产品创新好了以后，线上线下去推销给客户。这样的话，我们不断地在淘汰差的、吸收好的。
张维为：我觉得这还和浙商的传统有关。我想到两个因素，一个就是浙江，它是一个很有特色的省份，就是叫做“七山两水一分田”。也就是说它的地理环境，特别是从过去的历史来看，不是那么好。
主持人：粮食产出也不是很多的。
张维为：所以必须进行商业活动，而且历史源远流长。我们都知道成语，越王勾践卧薪尝胆。2500年前的政治人物范蠡，他也搞财政。越国当时被吴国给打败了，然后他就到越王那里说要卧薪尝胆，结果越国成功了。但成功之后，他就去下海经商，而且成为了一个非常了不起的商人，后来被供奉为财神。
图为范蠡
范蠡是春秋末期越国大夫，是中国历史上著名的政治家、军事家、谋略家、经济学家，被史学界称为治国良臣、兵家奇才、经营之神、商家鼻祖，被中国民间恭奉为“文财神”。
所以浙商传统是源远流长的，义乌是个典型的小商品市场，生态非常成熟。
主持人：刚才听吕先生介绍，你们创新快、转身快，新产品层出不穷，正是因为有这个生态。您也提到系统集成，比如早上接单、下午生产、第二天就能发货。我特别好奇，这样高效的链条是怎么形成的？
吕成均：在义乌，经过多年观察，我们对哪些产品好卖、哪些产品一般，心中都有数，相当于自己脑子里有个大数据。基于这个评估，我们会提前布局：哪些产品可以备库存，哪些可以备货，哪些现做现销。比如某个产品，根据月度数据，我们会增加库存。
客户要求快速拿货是有条件的。首先，义乌是散货拼柜的。客户如果发现货柜空间不足，可能会提前一天告诉我们：“明天要装柜，能不能赶出50箱？”这种情况下，我们会立刻下单给工厂，工厂第二天就直接把货拉到客户的外贸公司仓库——这既是生意，也是机会。
主持人：也就是说，你们上下游协同非常灵活。不一定是您主动下单，甚至客户也可能主动联系说：“我货柜还有空位，您给我加点产品。”
吕成均：对的。
主持人：各个环节之间，无论谁先谁后，都可以联动起来，每个人都在主动“发球”。
吕成均：还有一种情况，客户在市场里逛，看到某个产品在他们国家可能是空白，就会问：“明天有个货柜要装，能不能带50箱或30箱去试一下？” 我们马上指令工厂：组装+包装+打包，第二天就能搞定发货。
主持人：一天时间就可以？
吕成均：对，第二天就搞定了。
主持人：那为您生产的上游工厂，是专供您这个产品，还是也能为其他品牌生产？
吕成均：基本上都是我们自己一家在做。要有竞争力，首先得自己研发、做自己的产品。做生意其实没那么复杂，最终是水到渠成。
主持人：对，水到渠成。生态形成后，核心就是：创意能否实现？工厂能否做出来？产品能否卖出去？有没有货柜能运走？
张维为：从宏观来看，基本就可以把问题说明清楚。义乌从行政级别来说是个县级市，但是它的人口大概有180万，常住人口都算在里面，但有120万家注册公司。平时大概每天都有两三万的外国商人到商城，常驻的就有两三万家外国公司。平时大概有10万至20万老外在义乌，也有不少是抵达后待几天就走的。
主持人：您刚才提到义乌的国际化程度很高，有很多国际商人。去义乌的朋友会发现那里有各种外国面孔。
吕成均：可以说是个“小联合国”，从非洲、南美、中东到东南亚，都有外商在义乌。很多外商在这里设立了分公司或办事处。
主持人：不少人是常驻义乌的。
吕成均：对，比如一家国外销售公司，它在义乌设个办事处。什么时候要货、采购、市场调研，都由办事处完成。义乌是个平台，平台有了，文化就能交融。文化交融越深，城市就越发达，工商也越繁荣。
张维为：义乌还有几个特点，其中一个重要特点体现了中国模式——政府的作用。今天我来时看了一个短视频，讲一位无锡女大学毕业生看到义乌的新机会来求职。她一下高铁就被感动了，因为招商干部热情接待了她，甚至关心她是否吃过午饭。这体现了政府与企业间非常良性的互动关系。
主持人：做生意，生产、订单固然重要，运输也是关键一环。您提到了中欧班列，义新欧班列的起点就在义乌。上午接单、下午生产、次日发货，那么从订单发出到报关发货这些环节，速度也很快吗？
吕成均：客户在市场上采购后，货物会统一送到仓库，我们有整柜和散货。仓库再把货拉到铁路西站或内陆港。在那里，货物会根据客户的国家，比如哈萨克斯坦、塔吉克斯坦，进行分流。分好后就报关，通过义新欧铁路运出去。义乌正是义新欧中欧班列的起点。
主持人：所以从报关到发货的起始阶段也很迅速。
吕成均：义乌的外贸体系已经非常成熟了。从2002年开始发展外贸，至今23年，流程越来越成熟、体系化。报关也一样，很顺畅，甚至不用你去找货代公司，他们会主动来找你对接。
张维为：而且义新欧班列，如果没记错，是中欧班列中唯一由民营企业运营的，路线也是最长的。它在义乌市场形成后，因应巨大需求而建立，沿线站点都有实际需要。义乌是中国最大的小商品市场，西班牙马德里是欧洲最大的小商品市场，两个城市就这样对接起来了。
2022年第1000列“义新欧”中欧班列出发
关键在于，当初建设非常不易。按行政级别，义乌是个县级市。要在这里设立海关，建立整套制度安排，很不容易。
主持人：一切都是创新，全是突破。
张维为：结果做成了。
主持人：如果完全按照原有的行政壁垒和要求，很多事情是做不成的。观察义乌如何体现中国外贸的韧性，是因为它承载了过去几十年众多创新的集成，反映在如今的外贸实践中。所有制度都是一点点突破出来的。另外，平时政府部门是否会组织你们做培训？您提到教拍短视频，还有什么？
吕成均：举个例子，国际商贸城会组织培训，比如几号学英语，几号学法语……
主持人：语言培训。
吕成均：对，我认为政府很有眼光。首先，学英语对生意有用；其次，对交流、拉近情感也有帮助——做生意也需要情感连接。小商品城和义乌汇聚了五湖四海的外商，他们带着不同语言来，语言本身可能是个障碍。如果遇到讲法语的非洲客商，我们能用法语打招呼、交流，他会感觉很亲切，有“回家”的感觉。在义乌这样一个小商品城市，能听到法语、西班牙语、波斯语或英语，他就有归属感。有了归属感，他就更愿意把钱投在义乌。
主持人：那您自己去学语言吗？
吕成均：早上会去学学。
主持人：学过哪些？
吕成均：我学过英语。像我太太，会讲些阿拉伯语、西班牙语、法语，都是培训班上学的——有的是在培训班学，也有客人会教。我们主要学产品相关的表达。掌握问候语，以及关键业务词汇：装箱数、立方、体积、交货时间、付款方式、唛头条码等。能用外语表达这些，就提高了我们市场经营户的竞争力。
主持人：所以大家通常只看到一个活跃的义乌，却不知道它还是个学习的义乌。活跃的背后，是学习在支撑。再问一个问题：美国发动的关税战贸易战已持续七年多，你们最初是否有压力？
吕成均：刚开始，生意多少受点影响，心情也有些起伏。毕竟美国市场重要。但后来，随着产品逐渐被其他市场认可，比如原来出口美国的产品，暂时出不去，可以转向南美。同时，我们还能开发新产品给客户，慢慢就弥补过来了。市场经营户们有信心、有决心把生意做好。
主持人：所以这次贸易战再起，心情起伏就没那么大了？
吕成均：一是我们有强大的市场和供应链做背书，客户离不开我们；二是我们主动拓展更多市场，这对我们的发展和产品非常有利。
张维为：宏观数据也印证了这点。中美贸易战七年半以来，中美贸易额虽有下降，但幅度不大。一个重要原因是，我们供应美国的产品是刚需，美国难以找到替代。同时，中国与东南亚的贸易额已跃居首位，年近1万亿美元，中国与欧盟贸易额也超过了中美贸易，中国与非洲贸易额更早已超过美非贸易。其它市场的增长弥补了中美贸易的下滑。
观众提问
主持人：刚才吕先生的介绍生动展示了义乌的“无可替代”：创新快、产业链高效、物流服务迅捷、市场生态完善、政府服务到位。这背后，是中国多年改革开放制度创新的集成，也就是您提到的“系统集成”。这种集成，别人如何比拟和挑战？现在开放现场提问，欢迎大家交流！
观众1：两位老师好，主持人好！我是浙江宁波的金融从业者。义乌有大量外国商人常驻，能否描绘一下当地的国际化程度及其对经济文化的影响？谢谢！
主持人：您去过义乌吗？
观众1：没有。
主持人：这期节目后，您真该去一趟义乌。
张维为：对，强烈建议去感受一下。
主持人：吕先生，您可以描述一下那种国际化场景吗？
吕成均：比如晚上去三挺路夜市，能看到老外在摆摊或吃烧烤，青口夜市同样热闹。此外，从商贸区到金融中心，遍布穆斯林餐厅，现烤牛羊肉味道很好。下次来，我可以带您品尝。阿拉伯客商来进货，我们也会尽地主之谊。
主持人：国际化程度，看餐饮多样性就知道活跃的国际人口有多少。下次去义乌，不妨从国际餐厅开始体验。
张维为：我们那次去调研时遇到一群阿拉伯人，他们会说中文，在义乌待了好多年。我们问他们来自哪个国家，他们都是来自也门的。因为我知道也门是四分五裂的，有大概三四个不同的武装力量，胡赛只是管一块，还有其他武装。我说你们来自也门那个地方？那个人讲得很有意思，中文讲得特别好，他强调“One Yemen Principle”，也就是“一个也门原则”，就像我们讲“一个中国”原则。他们盛赞义乌有最地道的阿拉伯菜。所以我想起了任正非的那句名言：你管住了你职工的胃，就留住了人才。所以义乌管住了这些外国商人的胃，他们就留在了义乌。
吕成均：我讲的这只是一面。还有印度餐厅、非洲人聚居区，他们与义乌本地人融合得很好。
义乌的海外客商
观众2：两位老师好，主持人好！我是云南师范大学的在读学生，暑假期间来参加节目。关税战以来，企业的对美出口和利润大幅下滑。吕老师提到义乌商户“多条腿走路”应对。但中东、欧洲地缘政治混乱，新兴市场订单真能抵消美国市场损失吗？
主持人：好问题。首先，这轮贸易战对订单波动影响大吗？大家普遍认为是大的，那实际上呢？
吕成均：关税战和地缘政治混乱确实导致订单下滑，政府和我们商户都有压力。但信心在于：义乌商品是日用生活必需品。只要做好品质、创新和性价比，非洲、中东、南美、东南亚等市场空间巨大。
主持人：能不能给我们举个例子？因为我们都知道义乌外贸产品是五花八门、琳琅满目，什么品类都有。
吕成均：比如我们有朋友是做雨伞的。本来一把雨伞，对我们来说是遮风挡雨的，但他的雨伞不仅遮雨，还开发了童伞、带照明功能的拐杖伞、广告伞等。义乌商人的竞争力在于做“深”产品：做秤的专精秤，做伞的专精伞。做到其他国家无法替代，就是竞争力。
张维为：实际上这个问题的宏观数据不是太准确，我们的贸易没有出现大幅下滑，反而增长了相当多，为什么？因为关税战开打以后，特朗普一直反复，这个时候所有的商人都必须马上囤货，加倍购买。万一三个月以后不行了，怎么办？所以今年一季度和二季度的外贸情况都特别好。当然，我们最后要看看年末的时候结果怎么样。但现在来看，就像我们一直分析的那样：条条大路通中国，产业链无法切断。
主持人：这位朋友很关心新兴市场。吕先生，从您自身的例子来看，拓展的多元新兴市场，能否完全弥补美国等传统市场的波动？
吕成均：非洲等新兴市场增长很快。像埃塞俄比亚、阿尔及利亚、加纳、塞内加尔等国，潜力巨大。有些产品你不去推，你都不知道那边有多少生意可以做。当你推了以后，像塞内加尔，我们就做得还可以。有些东西就是这样，你用心做了，就会产生好结果。换句话说，心在哪里，收获就在哪里，这很重要。
主持人：所以新兴市场不仅是弥补，甚至可能远超原有市场的那一块？
吕成均：世界上有那么多国家，如果都能整合起来，让更多的客户来义乌，那我们的销量潜会大得多，这其中是大有作为的。
张维为：中国人的文化，用学术语言叫做“世俗的文化”，全世界都认为中国人非常善于经商。我们现在叫“中国企业出海大潮”。现在“一带一路”倡议下，三分之二都已经是民营企业了。民营企业出海就证明，他觉得这么做是有利可图的，所以要去做，这个“大潮”很厉害。
主持人：您是不是一年里头很多时间要在国外考察市场？
吕成均：我们以前经常去。看不到的市场，我们也去；人家看到的市场，我们也去。我们“走出去”和他们“引进来”都非常重要。
今年上半年，我们政府带队去墨西哥、中亚五国考察，带回大量客户。实际上，政府主动引导，邀请客户进来，这才让更多人了解到了义乌市场。
张维为：我们前段时间去广东顺德调研，那里是中国的家电基地。和他们聊起来，他们说最近也在开拓俄罗斯市场，同样是政府有关部门牵头组织企业去的。因为我最近去俄罗斯比较多，我就说，你们整个顺德可以在俄罗斯再建一个“顺德”。他们回应说，真是这么回事，我们的产品他们太需要了。
主持人：美食可能也很需要。
张维为：对，美食。他们说还在研究，但有不少挑战。
主持人：挑战总归是有的。但我们政府有很好的服务意识和组织意识，同时我们商人自身也有开拓市场的主动性，方向对了，很多事情就好做很多。
吕成均：对，方向对了，结果就对了。
主持人：其实，非常感谢我们这位来自云南的朋友的提问。云南也是中老铁路的起点，这些年来“一带一路”，特别是跟东南亚方向的合作，很多都是沿着这条铁路展开的。所以你看，这是不同方向上的繁荣，都让我们看到了希望。
观众3：两位老师，主持人好！我是一名政府工作人员。今天正好谈到政府在外贸工作中的作用。我想问，2016年时“义乌指数”曾精准反映出美国大选结果。在当前政治局势下，这个指数还能像晴雨表一样，精准反映国际政治局势的变化吗？谢谢！
张维为：“义乌指数”有两个版本。一个是官方的，商务部推出的，非常权威。但严格讲，它主要涉及各行各业的经济活动，比如某个系列产品，家电、钢铁的出货情况。实际上义乌不光有小商品也有大商品。该指数能反映哪个国家需求大，美国哪个州需求大，哪个地方需求下降。所以对你们有帮助——如果一个地方连着3年销路都好，就应该加大投入。
还有一个是民间指数，特别涉及像特朗普竞选、法国黄马甲运动这类事件，比如文化衫、竞选帽子的订单量多少。基本上就是看特定产品的销量。但这个指数至今没有最权威的发布，还是民间流传的说法。
主持人：最后问个问题，您和同行们平时是不是都非常关注国际时事？
吕成均：义乌外贸是卖向全球的。我们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看新闻，哪里又发生了什么，哪个国家发生了什么。这对我们来说，就是晴雨表，肯定会有影响的。
因为我们义乌有句老话叫“拥有一个商位，沟通整个世界”。我们要时时关心国家大事、世界新闻。包括我经常看张教授的节目、你主持的节目。看你们的节目，我能清晰地洞察世界发生的一切。你们预判了什么，我能从中得到什么、注意什么。这对我们很有帮助。
张维为：所以中国影响世界，世界也影响中国，这是现在的特点。
吕成均：因为看到你们聊这些话题，我们就知道可能俄罗斯哪些产品需求要起来了。这说明那个市场有潜力，去卖产品没问题。以前在俄罗斯，我们主要给超市供货。随着你们的探讨交流，会发出一些信号：那边可能要重建了，或者商业信心恢复了，民生改善了。那我们就会准备俄文产品，可以着手准备了。国家方向对了，我们马上捕捉到，去做相应的产品。
主持人：谢谢吕先生来做客！就像开篇说的，通过您这个小窗口，我们看到的是义乌千千万万活跃的外贸从业者。从刚才的对话中，我们看到了一个活泼的义乌、强韧的义乌、创新的义乌，还有学习的义乌。我们也看到了地方政府很强的服务意识。这背后凝结或者说反映的，是中国过去几十年巨大的制度创新成果。希望现场和在收看节目的朋友们，通过这期节目更好地了解义乌，有机会多去义乌走走看看。谢谢大家，再见！
